编者按:《基辅独立报》独家转载了乌克兰研究论坛对叶夫尼亚·波多布娜的采访。乌克兰研究论坛是一家面向专家、从业者和学者的研究出版物,旨在讨论、探索、反思、发展和改变国际社会对乌克兰当代事务的理解。该平台由阿尔伯塔大学(加拿大埃德蒙顿)的加拿大乌克兰研究所(CIUS)运营。
叶夫赫尼娅·波多布娜是一名记者,《Suspilne》纪录片编委会主编,军事记者,作家和媒体教练。
CIUS:自从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以来,新闻领域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作为一名学者、教授、实践者和战地记者,你能分享什么观察?
叶夫妮娅·波多纳:我首先要说的是,有很多变化。在讨论这些变化时,有必要将乌克兰和国际背景分开讨论。
在乌克兰,为了在俄罗斯全面入侵乌克兰之前保护国家媒体空间,那些公开为俄罗斯利益游说的频道已经被关闭。然而,即使从那时起,信息领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今,乌克兰的媒体数量已不如俄罗斯全面入侵前那么多。在全面攻击开始时,为了响应政府的号召,电视频道被要求在“联合新闻”马拉松框架内集中资源。一些频道没有被邀请参加联合新闻的马拉松比赛,因为他们在全面入侵之前是反对派的支持者。例如,第五频道被要求将其广播转移到互联网上。许多其他媒体被迫减少工作人员和出版物数量,因为某些专题失去了相关性。相反,博客、Telegram频道和其他类似的社交媒体频道变得非常活跃,试图承担媒体的功能,尽管这两种大众传播手段的功能在维度上非常不同。
许多乌克兰记者不得不重新定义自己,因为对通才和专才的需求大幅下降。今天,每个记者都知道什么是弹道导弹,以及它与飞行导弹的区别。战争成了每个人的头等大事。
在全面入侵前的最后几年,我们观察到一些媒体将对俄乌战争的报道减少到绝对最低限度,然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例如,在我工作的第五频道的新闻节目中,有三个关于ATO JFO(反恐行动-联合部队行动)的战争故事。然而,当许多其他电视频道发布新闻时,它们往往只包括一个战争故事,隐藏在“更重要”的新闻之间。战争话题退居幕后,因为它的积极报道导致了电视节目收视率的急剧下降。2022年2月是一个分水岭。观众突然燃起了兴趣,开始阅读很多关于打斗的内容,并积极地寻找信息。
矛盾的是,直到全面入侵开始,人们才明白记者的意义,以及这个职业存在的原因。在战斗开始的头几天,信息混乱占据了统治地位。没有人听得懂任何东西,观众收到的是关于某人在某处看到或听到某事的原子新闻。敌人积极利用这种混乱,通过社交媒体和电报渠道传播错误信息和假新闻。遗憾的是,许多人因为完全缺乏媒体素养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现在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向国际背景,许多媒体开始关注乌克兰。他们开始深入挖掘,更好地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这种变化使我非常高兴。
同样非常重要的是,国际新闻界已积极参与讨论专业标准。如果从最广泛的角度来看,世界上所有的记者都有一个参考系统——他们的道德标准。在这方面的一般规则是遵循BBC手册。在每一个新闻专业的第一堂课上,学生们都听到应该始终坚持意见的多元化。媒体上的故事和文章应该总是呈现出那些支持某事的人,那些反对某事的人以及那些保持冷漠的人的立场。不幸的是,在ATO-JTO期间,我经常面临对我的专业活动的谴责。在国际活动中,外国记者曾经告诉我和我的同事,我们是宣传家和恶棍,故意避免报道冲突的另一面。对我来说,这种指责听起来像是对专业的滥用。对我来说,表达不同立场的标准和讲真话的标准一直是有根本区别的。邪恶必须被称为邪恶。所有新闻工作者都必须为自己界定自己是日常传播者还是对社会负责的专业人员。除了新闻报道和文章必须符合意见多元化的标准外,它们还需要准确、及时和真实。对我来说,不管看起来有多不愉快,真相永远是最重要的。
玩弄这种多元主义的标准,世界各地的许多媒体成为传播恐怖主义思想和谎言的平台。例如,在一篇报道中,外国记者可以展示乌克兰方面的事实信息,以及被占领土的代表或俄罗斯人的发言人,他们会说200枚导弹和300枚MRL炮弹杀死了500名顿巴斯儿童。八年来,我们一直警告我们的外国同事要小心。如果新闻工作者故意散布谎言,那比他们不遵守多元化的标准还要糟糕。我们过去常常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普及奥萨马·本·拉登的思想?”或“你为什么不向塔利班或其他极端组织、极权主义邪教的代表说一句话?”他们也站在冲突的另一边,就像俄罗斯人一样。”然而,这样的讨论往往毫无结果。直到今天,当俄罗斯人自己开始幻想蚊子是生物武器时,许多外国记者才明白,这种事情是不能播出的。世界终于认识到,乌克兰是一个受害者,而不是冲突的一方。
在我看来,新闻工作最重要的是讲真话,直言不讳。否则,媒体就会歪曲它所谈论的现实。反过来,远离乌克兰的观众也不理解其中的背景。
在新闻业,有一条规则可以粗略地描述为“检查三次,发表一次”。根据这条规则,每条新闻应该至少有三个来源,最好是更多。乌方提供的信息总是可以核实的。外国记者有机会亲临前线,亲眼目睹一切,但在被占领土并不总是这样。因此,来自那里的谎言和捏造往往只是为了满足“多元化”的目标,并代表另一方的立场(无论多么可疑或可疑)。
在全面入侵之前,许多外国记者指责我们没有深入前线,没有获得评论。他们不明白,乌克兰记者会被囚禁在被占领土,冒着遭受酷刑、强奸和殴打的风险。因此,我今天高兴地看到,许多外国同事承认他们的标准存在盲点。
我也很高兴最近有大量记者涌入乌克兰,他们终于亲眼目睹了这场战争。此前,他们曾在莫斯科报道乌克兰,许多国际记者都在莫斯科工作。他们通过俄罗斯宣传的棱镜报道乌克兰,他们已经沉浸在其中很长一段时间了,即使他们本身就是优秀的专业人士和好人。当他们开始来到乌克兰,不得不躲在避难所躲避炮击和导弹时,他们材料的质量和内容发生了重大变化。他们开始写更多的事实。
CIUS是什么意思信息和高质量新闻在乌克兰战争中的重要性?
波多纳:在现代世界,没有所谓的“纯粹的战争”或“高尚的战争”。中世纪的小冲突是以接触为基础的:一支骑士军队对抗另一支骑士军队。能摧毁更多全副武装的对手的一方赢得了胜利。今天,战争不再以这种方式进行。今天,信息组件已经变得至关重要。在发动攻击之前,军方会实施一项名为“火炮准备”的措施——向步兵进入的目标区域发射所有可用的大口径武器。事实上,俄罗斯在信息领域也是如此。首先,它将大量的虚假信息、宣传和假新闻倾泻到目标地区,然后引入军队。
俄罗斯人一直在信息准备方面投入大量资金。他们制作了数百部以战争为主题的电影。他们精心地让世界和社会为侵略做好准备。此外,他们的宣传一直很灵活。当俄国人到达赫尔森时,他们发现当地人讨厌他们,并试图从每一个灌木丛后面把他们击落。他们很快就听到了风声,并寻求一种有效的沟通策略来平息乌克兰人的仇恨。因此,为了改变公众的情绪,他们开始散发关于“与俄罗斯的未来”的传单,上面有穿着刺绣衬衫的人。
在发生过激烈战斗的Volnovakha,俄罗斯人在占领的头几天就进入图书馆,扔掉乌克兰书籍。他们喜欢滥用信息,但他们自己却害怕信息。俄罗斯害怕真相,就像魔鬼害怕香一样。因此,信息空间里的真相越多,机枪里的子弹就会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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